魚鳶

光屏再次亮起，套上枫红色嘉世队服的叶修也跟着退去了少年的洒脱，背上了责任。

和队友讨论战术、技术磨合，不行就重新调整。

十七八的小大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学会了抽烟，疲累时、压力大时、他总会躲在角落里抽个一两只。

从最初的不熟练，偶尔会被呛到，到后来能在烟圈上玩出花样也不过才短短一个月时间。

队里的其他人也都是老烟枪，但他们还是管着这个弟弟，偷他的烟，抢他的烟，藏他的火机。

但叶修还是抽的挺凶。

直到新副队确定下来，这小孩儿才有些消停，但已成瘾，很难戒了。

只是因为有人分摊了，有人护着顾着了，所以想响应点什么，怕人担心也好，避免危害他人也罢。

总之是有克制住了。

初期的联赛没有后来这么有规模和规章，很多地方都还是混乱的，比如比分积分，赛程安排。

看得出尽量在改善，但难免还是会有些纰漏。

小少年永远不会像其他人那样骂骂咧咧，为了公平去争强好胜，他信奉的一直是强者才能服众。

有问题？？那就打！打到你服之前他都愿意奉陪。

和现在的叶修处事态度有些许差异。

但用成绩说话却是一直没变得。

在当时，基本上没有谁能成为他们的对手，虽然也有较为艰难的时候，比如遇到老对手。

但这并不能改变嘉世的势如破竹。

总决赛当天，赢了第一届总冠军的嘉世队员站在舞台上，台上台下欢闹成一片，但这其中没有叶修。

此时的叶修站在舞台后方的隔板后，完全挡住外头窥视他的视线的同时，也将自己置身于黑暗之中。

明明是这么开心的时候，但眼前的叶修却给人一种有些落寞的感觉。

比赛中陪着他一起大杀四方的账号卡被他握在手中，拇指不自觉的在荣耀两个字上轻抚。

看起来竟然让人心疼到有些想哭。

远方队友陆续退场，鲜活的气息从舞台处朝的叶修的方向涌来。

黑暗被驱散、孤独被驱散，眼前的人好似回到人间，又开始有了人气儿。

望着朝他走来的队友，笑容缓缓的在叶修脸上漾开。

迈步前叶修又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眼手里的账号卡，随后绽放一抹灿笑。

无声的对着账号卡呢喃了一句，便大步的跑向前方的队友。

他说:

「我们赢啰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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画面再度消散，张佳乐手里同样落下一枚小光球，但显然比韩文清他们那里得要活泼一点，在张佳乐手里蹦蹦跳跳的。

而且光跳张佳乐一个还不够，趁人没注意，还会跳到张新杰肩上蹦达。

虽然知道这光球不会率着，但两人也着实被吓了一大跳。

「你是屁孩吗？！」

「前辈请小心一点。」

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造就了现下的场面。

体贴后辈的叶小光球安安分分的窝在张新杰肩膀上，而被叶小光球嫌弃的张佳乐则跟在后头不爽的撇撇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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画面再次出现的有些猝不及防，众人一时有些措手不及。

要是大家能再分心一点，就会发现荣耀光球不知从何开始几乎不再开口，整个球看起来都蔫蔫的。

意识碎片似乎不是照着时间顺序出现的。

画面里，时间再一次退回联赛开始之前。

看着画面，众人这才发觉上一段画面中的疑点，而靠在楚云秀身旁的苏沐橙好似已经猜到接下来要看到的，整个人竟然不可抑制的开始发抖。

因为这不是时间重塑，这只是一场无法被改变的过往记忆。

少年们和当时网吧老板，后来的嘉世战队老板，用情谊和未来的梦想编织着一片瑰丽的蓝图。

蓝图里有叶修，有另一个少年，也有陶轩。

他们热血又意气风发，还有股无所畏惧的勇敢。

当天叶修和苏沐秋带着意犹未尽回到了他们的家。

时间已经有点晚了，年纪尚小的苏沐橙早已进入梦乡。

但两个少年好似还有很多说不完的话，两人躺在床上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，直到叶修的声音渐渐低缓，苏沐秋才停下话头。

他静静的望着睡颜乖巧的叶修，总觉得这人睡着跟醒着时反差真的挺大的，醒着的叶修聪慧又狡诈，这点从他那本不愿意公开的计分册就可窥见。

少年此刻依旧不会承认他输多胜少的原因是因为叶修的强大，他坚信只是对方比较不要脸所以才会一次次的获胜。

思绪如脱缰野马的苏沐秋下意识的伸手在叶修肉肉的脸颊上轻戳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，手下力道不自觉的就重了几分。

本来熟睡的人不满的皱了皱眉，被戳成嘟嘟嘴的少年喃喃的说着沐秋别闹，声音软软喏喏的，要比平常时候可爱了不知道多少。

苏沐秋也不知道哪根筋拐了，本来只是被可爱到有点脸红，后来在思绪运转中竟然突然间的就开窍了。

这下本来的桃粉色成了绯红，而少年脸上的表情也在诧异、惶恐、羞赧、担忧....等情绪间转换。

但刚刚萌芽的情愫在夜深人静，没有人打扰的现在，无所顾虑的恣意生长。

最终，少年没忍住的在叶修额上轻轻落下一吻。

随后几乎是以跑百米的速度窜出了房间。

所以他没有发现本来双眼紧闭的人睫毛颤了好几下，也没注意到，在夜色掩盖下，依旧粉红粉红的耳朵尖。

听见房门被打开又关上，叶修才悄悄睁开了双眼，眼中有一点点羞赧、一点点茫然、还有一点点不安。

为什么...要亲他啊？

本来想逮着人问个清楚，但一连好几天都没找到合适的时机。

晚上睡前倒是可以，但此时战队刚刚要准备起步，两人虽然年纪小但也帮着忙前忙后，所以基本上每晚两人都是一沾枕头马上就睡的人事不省。

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正式合同出来，两人与陶轩约定了时间，这两天就会去签合同。

画面到了这里开始出现了不规律的闪动，有点类似老旧电视画面的花屏，还有一些扭曲。

像是预示着什么事将要发生，众人下意识的都秉住了呼吸，紧张感从心脏蔓延到四肢。

他们看到少年出门，叶修接到电话，慌乱的带着苏沐橙往外跑，来到医院。

一股让人有些难以承受的剧痛突然袭向心口，他们明白，不是他们本身，而是叶修在看清眼前画面时难以抑制的心情。

新星殒落。

之后的画面是混乱的，叶修一肩扛起了所有，料理后世、照顾苏沐橙、战队，好多好多的事情。

可他还是个少年。

战队还没有正式开始运转，买墓地要钱，吃喝要钱，照顾小姑娘要钱，还有和朋友们周转来的钱也要还。没有进帐，叶修只能赶夜车重操老本行给人代练打材料。

但再也没有人陪着他了。

打着打着，叶修渐渐的弯下腰，像是再也承受不住这段时间加压在他身上的所有悲伤和压力，叶修抱着头，被深埋的眼泪终于溃堤，从小声啜泣，一点一点释放，在这无人的包厢里放声大哭。

在空间里的所有人也跟着红了眼眶，要是允许，他们多想打破时空的壁垒，走到少年身旁陪着他，告诉他他们在这里，请不要一个人哭泣。

但这都只是空谈而已。

叶修哭了很久，一股脑的把所有积累在心里的难过跟痛苦发泄了够。

黑暗终于稍稍退散，初升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落在叶修身上，一边拧鼻子一边打哭嗝的少年愣愣的看着阳光。

一点一点的蜕变。

叶修离开了网吧，回了家。

刚走近，他就看见了蜷缩在门边的小姑娘，登时被吓的不清。

好在他刚上前小姑娘就揉揉眼睛醒了过来。

看见一夜未归的叶修时小姑娘明显的怔了怔，随后眼眶迅速泛红，眼泪也跟着不受控的往下掉。

安静、不做也不说多余的话，她怕他离开，但她也怕成为他的拖累。

毕竟他们非亲非故。

「沐橙不哭，有什么事就跟我说，不哭了。」

可他太过温柔。

「不要走。」

「我...我有准备早餐，你可不可以...不要走。」

「没事的沐橙，没事的，我不走，以后我也是你哥哥，我会照顾你。」

小女孩被叶修抱在怀里，整个人哭得一颤一颤的。

阴霾渐渐消散。

阳光很暖，未来的路还很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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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段画面结束后，众人的心情都很不好。

他们此时都想快点找到叶修，想抱抱他，就算什么都不做，能看到他，他们也能够满足。

苏沐橙还是如同小时候那样哭的安安静静的，她轻轻从韩文清手中接过小光球，捧在颊边蹭了蹭。

「哥，你一定要好好的，我想你了。」

小光球感觉到了苏沐橙的不安，也乖巧得回蹭了回去。

而另一头，触发了这一次记忆的黄少天和喻文州是沉默的。

可能是受回忆的影响，小光球有些蔫蔫的。

这可差点把两人给心疼死。

「叶修叶修！不难过了，都过去了，我们都还在，我们陪着你呢。」

黄少天捧着小球贴着额头，没有以往的活泼话痨，而是简练又认真和小球承诺着。

一旁的喻文州也接过小光球，捧在掌心中用手指轻轻的抚摸小光球，什么话都没说，但温柔的动作，装满了心疼的眼神，早已说明一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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之后众人速度明显加快，张佳乐和李轩还有方锐，王杰希和周泽楷，肖时钦、孙翔跟唐昊都陆续的开启画面。

第二赛季结束后和繁花血景在后台相遇的少年。

第三赛季开创王朝的少年。

面对老搭档退役，一个人抽了大半夜的烟，第二天微笑着为伙伴送别的少年。

带着荣耀回家，却依然不欢而散的落寞。

苏沐橙、刘浩等新生代陆续加入的期待。

最佳拍档诞生的兴奋，和对缓缓迈入灭亡的嘉王朝的担忧。

队内出现分歧，当最后一个老人离开，叶修的话语权也渐渐被架空。

极偶尔的夜晚，叶修会在无人的训练室里对着计算机发呆。

他是人，也会觉得难过跟疲累，但他依然坚守。

只是其他人却变了。

蓝图依旧，但上头填满的已不再是梦想，而是一笔笔的利益往来。

第四赛季、第五赛季、第六赛季、第七赛季，期待、失望、离心、无奈。

然后戛然而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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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叶秋，把一叶之秋的账号卡交给孙翔吧！」

「你喜欢这个游戏吗？」

「如果喜欢，就把这一切当作是荣耀，而不是炫耀。」

「目前俱乐部暂时没有合适的比赛账号给你，你就先在队里担任陪练吧！」

「陪练？我看不必了，解约吧！」

每一句话都如同刀子，狠狠的扎在旁观者的心上，冲动一点的都已经下意识的握紧的拳头，和孙翔一组的唐昊甚至已经上手，只见他一手握拳一手抓着孙翔的衣领，眼看着就要打下去。

而孙翔也不闪不避，老实说要是可以他也挺想回到当初去痛揍一顿那个骄傲自满的自己。

一旁的肖时钦内心也是挺复杂，其实要不是唐昊出手太快，他也不知道现在抓着人就想揍的会不会换成自己，但他好歹也是当队长的人，比起小年轻来还是要理智很多的。

就在肖时钦犹豫结束，想上前劝架时，却有人比他还要快了一步。

只见本来一直有点懒洋洋的小光球突然像打了鸡血似的冲向唐昊，就在拳头快跟孙翔的脸零距离接触前，包裹住了唐昊的拳头。

在场的三人同时愣住，唐昊的戾气也在瞬间散了干净。

原本圆溜溜的球体摊成一张大饼，像是担心对方还会下手，平整的边缘凸起了一小块，像是安抚般，轻轻拍了拍唐昊的手背。

看着对方慢慢收回了手，叶修又如法炮制的啪叽一声贴到了孙翔脸上，同样伸出个角角，在孙向翔脸颊上拍了拍，像是安慰，也像是谅解。

孙翔读懂了叶修动作之下的意思，有些愧疚也有些羞赧。

向来爱面子的年轻人第一次面对着叶修低下了头，他抿抿唇，开口时却不含糊。

「当初是我不对，你很强，不对，你是最强的，我可能没法让一叶之秋达到原本的水平，但我发誓我也绝对不会辱没了他斗神之名。」

小光球听完后貌似还挺高兴，围着孙翔绕了两圈，最后落在了孙翔头顶。

像筑窝般左右扭了扭，可差点没让旁的两位嫉妒到原地爆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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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哦？老板，那太好了，我刚在你们这网吧的网页上看到，你们招网管是吗？」

这是新篇章的起点。

就像现实中欣兴夺冠时陈果所说的，何其有幸能遇见你。

刚刚好的下雪天、刚刚好的C区47号、刚刚好的招聘讯息、刚刚好的你。

你的故事还在书写，而我们何其有幸能够从旁参与，哪怕不是当下，但至少现在，我们能陪着你。

叶修哪怕回到起点也没见他抱怨，从神坛跌落凡间，简陋的小仓库、简单的网管工作，看起来叶修还有点如鱼得水。

看着叶修一点一点从无到有，还是会忍不住惊叹。

哪怕他们一直都知道欣兴是个草台班子，是叶修从网游里一点一滴拉拔出来的，但从头参与了一遍后，就连后来才加入欣兴的方锐都不免有些难以置信。

他的队员真真正正是群天真到有些可怕的家伙，如此轻易的就踏入叶修画好的蓝图。

可又有点羡慕。

如果他也能早点加入他们，那该有多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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挑战赛夺冠，进入联盟。

常规赛。

全明星。

三十七连胜。

季后赛。

冠军。

这一路走来，惊心动魄，犹如传说。

但这就是叶修带来的奇迹。

画面定格在叶修和欣兴众人一起高举着冠军奖杯。

而后又像是bug，画面卡顿的又向前进了些，回家后又被叶父丢出来的叶修，拖拉着行李，来到了他们身边。

然后带领他们拿下了第一届的世界冠军。

这段画面卡顿异常，还有几次反复重放。

种种彷佛都在显示着主人对于即将落幕的荣耀感到不舍。

不想离开亦不想结束。

但天下无不散的筵席，曲终人散，散场的灯光亮起，人们终归要回到现实。

他们都知道，叶修这一年里已经很少上荣耀了。

生活的忙碌，还有身体状况的不允许。

可就如同荣耀光球所说，叶修在想他。

并非缅怀过去不愿向前看，单纯只是因为喜欢，太喜欢了。

**加粗字体为原著摘录，出处为《第一章被驱逐的高手》以及《第三章 专职夜班》**